他的一个儿子死去的夜晚，我的弟弟死去的夜晚。

我翻来覆去地亲吻他，占有他。想要把我的这一生都追回，把他的这一生都留下。

-----正文-----

我们的村庄，挥之不去是死亡的阴影。我们常常要遭遇冻饿而亡，又要随时准备着可能像羊一样被宰杀；而每当到了冬天，一切关于死亡事件的发生和对于死亡的恐惧，会比其他任何时间都更显着。

缠绵病榻已经半年多的五哥，最终没有熬过这一个冬天。在他即将要咽气的那个日子，所剩无几的亲人们聚集在他的房间，让逼仄的屋子也显得有些拥挤。

我们的父亲在床边，轻轻叫了一声五哥的名字。五哥睁着眼睛看着他，张了张口，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，眼中无尽悲哀。

最后，五哥从眼角流下一滴泪来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

“五哥！五哥！五哥！”他大声地一遍一遍地呼唤着。我想这种事情，已经该见惯不惯了，但他依然像每次一样哀痛欲绝。

他伏在床边，哭到几乎气塞。为了不妨碍给五哥收敛尸身，我上前去揽住他的腰腹把他拖起来。我搀扶着他退到一边，他仍难过得无法站立，我只能继续抱持着他。

我终于又一次触碰到他柔软的身体，让我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遭遇雷击。

一直不曾言语的五哥的生母王氏，突然扑倒在地上，“我的儿，你为何忍心抛下我呀！”她匍匐着仰头号哭，失去了蒙尘之后依然竭力保持的作为一个贵妃的优雅矜持，像个市井妇人一样呼天抢地：“三哥走了，你也走了，你们要娘怎幺活呀！……你们让我怎幺活呀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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