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观察记录第三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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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工比下地辛苦在于，下地后地里收的东西，都是自家的，连路过的田鼠青蛙也是。做工：木偶一样杵在灰得发黑的传送带前，经手的每一个东西都跟自己没什幺关系。签了印了几行字的合同之后，连自己都跟自己没关系了。早上起不来，但你不是自己的，得在难听到想割掉自己耳朵的铃声响第二次前醒过来。然后钻进灰扑扑的工厂，跟三千个高矮胖瘦、年轻或者年迈的女工一起。

男工都穿了深蓝色的工服，远远走在一旁，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。偶尔宝珍不起眼地在低头哈欠，肩背都驼着力气全无的人堆里短暂擡头，仰头看看沉闷的天，再看周围。是沉默而汹涌的人潮冲进厂里，厂子就像水边的风车，水流了，风车才转。风车晚上就停了，人潮都散开，像是几粒白糖掉进大杯凉白开里。抿一口有些甜意了，再来两口滋味又全无。于是只能回想着第一口小小抿出来的甜味，靠印象骗着自己在喝糖水。

喝糖水的人都开心了，去KTV、下馆子、网吧、谈恋爱、约会。宝珍艳羡地看着大家都有“糖水可喝”，她只能顶着倦意，强擡起酸胀到发麻的胳膊，伸手到桌底下掐自己的腿。就为了不在锃亮的灯泡下昏昏欲睡，被唾沫横飞裹了西装裙的老师点名提问，然后就是一顿不带脏字的嘲讽。西装裙的老师已经算是很好了，遇上没几根头发的老师，就会让答不出的同学留下来补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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