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对不起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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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柒不知坐了多久,直到服务员走过来提醒他:“先生,我们要关店了。”
他好像是惊醒般的猛起身,接着眼前一黑,耳边只有焦急的女声:“先生!先生!”
徐柒用力站稳,只觉得喉头不适,他忍了忍,推开服务员,踉踉跄跄走到卫生间,毫无预兆地呕出一口血,他胡乱用手背抹了几下,兜里的手机响了,是徐达。
徐柒接起来动了动唇,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。
他竟失声了。
“老七?”徐达没听到声音,不安地叫他。
徐柒咳嗽一声,徐达松口气,接着说:“这边出了点问题,我晚几天回去,徐思琪麻烦你暂时照顾一下。”
徐达还要嘱咐些什幺,徐柒已经挂了电话,他叹口气,收拾好西装又进了会议室。
今年厂子打算做几个中外合资的大项目,他负责资金数目最大的一个,现在正是谈判的关键时候,因为资金和设备问题,他的团队已经和老外软磨硬泡了整整一周,可是那边仍旧不松口,他只好亲自过来坐镇。
这场会一开就开到半夜两点钟,这帮洋鬼子仍旧神采奕奕,兴许还没适应时差,徐达见谈得差不多了,就先行离开回了酒店。
他头痛欲裂,来不及开灯,摸黑从行李箱拿出药吃了下去,顺势仰躺在地毯上,疼痛让他毫无困意,只能干熬到药起作用。这种药是治精神类疾病的,药效极强,起效也迅速,副作用自然也多,吃过以后会肌无力、意识不清,有时候甚至还会剧吐不止,但这些副作用和头痛比起来似乎都可以忍受。
徐达默默计算着时间,浑浊炽烈的疼痛渐渐消散,他松口气的同时却听到耳边有微弱的呼吸声。
“谁?”徐达坐起来,盯着几步远的沙发,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。
黑影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,徐达想要站起来开灯,但是药效却越来越强,他的肌肉已经瘫软,剧烈的动作使他重重摔回地上,但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,那个黑影接住了他。他戒备未减,用尽全力砸在对方下颌,刚要借力起身,却猝不及防地被黑影一把推在地上,堵住了唇。
清凉的薄唇轻启,含住了徐达的,他本能要推开,可是借着窗外的月光,他看到眼前的人。
那是他的“真相”。
药物让他在那一刻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,他本能地想沉沦下去永远不愿意醒来,不自觉地,他缓缓闭上眼睛。
徐柒轻柔地抹去他哥眼角的泪水,“哥,别哭。”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徐达,脆弱的下一秒就要碎掉。
徐达任由徐柒舔走他的泪水,听他一遍一遍说:“对不起。”
每说一次,他便痛苦一分。
不知道是药物副作用还是最近太累了,他的困意袭来,意识也渐渐模糊,最后竟昏了过去。
徐达早上醒来的时候,正好门铃响了,这个时间应该是送餐的酒店工作人员,他还是和往常一样,起身出去开门,刚出卧房,就看到徐柒端着餐盘走了过来。
“酒店来送早餐,把你吵醒了?”
徐达揉了揉脑袋,昨天晚上好像发生了什幺事,但他说不准是不是药物制造的幻觉,只好试探地问:“你怎幺来了?”
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徐达有些莫名其妙:“看我?”
徐柒点头:“林癸语都和我说了。我不在的这几年,你……过得不好。”
徐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幺,他还没准备好让徐柒知道这些,他不想让他的弟弟承担这些。正沉默着,徐柒突然说:“哥,对不起。”
“……不是你的错。”徐达说,“你没做错什幺。”
“哥,我——”
“老七,”徐达被他炽热的眼神烫到,心里狠狠抽痛,昨晚的回忆渐渐清晰,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,那不是梦。他将眼神移开,打断他,用尽全力只够说三个字,“算了吧。”
算了吧。
徐柒瞬间愣住,他像是眼看着最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样,无力又愤怒,又带着对强盗的不解,问道:“为什幺算了?怎幺算了?这幺多年,你明明就是爱着我的,你知道我也是一样的,都走到这一步了,你告诉我,为什幺要算了?”
徐柒对他说着爱,可是他不敢接。老七说的没错,他懦弱、虚伪、自以为是。
这时电话响了,徐达转身背对他接起来:“好,知道了,我马上到。”
接着他没再多言,仓皇回了卧室。
团队让他过去签合同,他必须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,将近九位数的项目,不容他分心。只是纵然他一直提醒自己,脑中仍旧一团乱,一不留神,手机没握稳摔在了地毯上。他抖着手,蹲下身要捡起来,可是一百多克的东西,现在像千斤重般地压垮了他的身体和精神,他颓然坐在地上,擡头看了好一会天花板,才有力气重新站了起来。
徐达整理好衣服出门的时候,徐柒已经不知道什幺时候离开了,他面无表情地拿上公文包,走出了酒店。
签合同的过程很顺利,晚上团队要开庆功宴,徐达作为带头人,左右逢源,把老外哄得个个烂醉,等散场后,他一个人坐在那里,肩膀因为隐忍微微颤抖,这个将近四十的人,竟将头埋在掌心里,失声痛哭。
徐柒找到他的时候,他正趴在酒桌上一杯一杯灌酒,徐柒看他面前一排排空瓶子,狠皱着眉,将人一把抱起送到医院洗胃。
路上徐达要吐,徐柒扶他下计程车,等他吐完,默不作声扶他上车,徐达低声说:“老七,哥心里难受。”
“你喝太多酒了。”
“以后乖点,你这几年太混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“哥对不起你。”
“别瞎说。”
“老七……”
徐达一路絮絮叨叨叫着“老七”,回忆他们之前每到夏天的时候,蚊子多,天气热,老七是个招蚊子体质,他就从厂里带回来一块小塑料板给他扇风。冬天的时候,他会把吃橘子罐头剩下的玻璃瓶里装满开水,然后外面裹上一层棉布,塞进被子里,推到徐柒脚边,然后胳膊一伸,再把他搂进怀里,紧紧挨着睡。
那些回忆似乎刻在他记忆深处,就算现在醉酒后胃里绞痛,他还是能不磕不绊地说着,不肯停下,好像一停了,徐柒也就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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