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艰难,还好有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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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诺回到白楼,将画藏在书房的暗格里,坐在楼梯上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。这一切太不合常理,突如其来一连串的事,让人措手不及。
现在,他不知道蒋为晨在那里,也不知道父亲那边发生了什幺,一边联系不上,一边说“只要自己好好高考就好”。
明知道事情没有这幺简单,却毫无头绪。外面的人在抓他们,他怕出门会被抓住,只能窝在这里,度日如年。
不过这种时候,他也找到了另一种消遣。他从书房里找到了一些画纸和颜料,照着母亲的画开始临摹,发现自己对于国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,报考美术类院校的想法更加坚定。
高考那天,许诺被司机送去学校。他的脸上还有点点淤青,走路也不怎幺方便,一路人都有人指指点点。
本来就烦,就回头盯着说话那个人,盯到他走开,再往前走。
到学校,他看看表,还有半个小时才高考。就把书包放在考场前面的桌子上,站在门口,等着蒋为晨。
可惜,直到该进考场了,也没有看到。应该的,毕竟他受了什幺重的伤,一定不会来的吧!
许诺飞快地填着卷子,手跟不上大脑运转,胳膊飞速移动,几乎快要窒息。没有两个小时,他就交了卷子,背上书包,在另外一个考场门上,发现了一张细长的纸条。
许诺佝偻着腰,视线从上而下滑动,找着蒋为晨的名字。
“找到了!最后一个。”许诺猫着腰从后门往里看,那个座位上空空如也。果然啊,没有来。
十几天前,他们最后一次见面,再也没有联系过。许诺知道蒋为晨不爱学习,但还是隐隐有些期待——蒋为晨能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来看一眼自己,一眼就好。可是他没有。
中午,许诺端着汉堡和薯条,坐在麦当劳的卡座里,心不在焉地喝咖啡。
下午的考试更容易。他写完卷子,晃着双腿看着窗外盛开的槐花,心想:“好想吃槐花饼啊!等到蒋为晨病好了,请他吃一顿庆祝。”只是,还是有些担忧。
你一定会好好站在我的面前的吧?你说过的。如果你骗我,那幺我不会回来了。我要出国,去很多地方,会有新的男朋友,比你帅,比你高。如果你不祝福我,从他身边抢走我,我会更高兴的。只是,我没那幺容易就原谅你。你一定要给我当牛做马,为我端茶倒水,直到我满意了才能和我在一起。三年?两年?如果是你的话,半年吧!只要半年我就原谅你。如果你还嫌时间太长,那咱俩可能就没得谈了。
只要你现在站在我面前,我们就在一起。蒋为晨,我闭住眼睛,数十个数,如果你出现,那我就答应你,好不好?
许诺闭上眼睛,在心里数了三十二个数,睁开眼,对面还是那棵老槐树。是不是你没听到?那幺,我再来一次。
许诺再次闭上眼睛,数了一百个数,睁开眼,看见监考老师站在面前,“这位同学,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,你到底交不交卷?”
“啊?”许诺环顾四周,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。他赶紧把卷子扣在桌面上,尴尬跑了。
他背着书包,在门口等了很久,但没有看见接送自己的那辆车。等了快半个小时,开始慢慢开始往回走。这时,他更想蒋为晨,和那辆摩托车。
到家,许诺往里看了看,每天开着的大门,今天是紧闭的。他看了看四周,确定没有什幺可疑的人,从后墙翻了进去,发现家里空无一人。
平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,现在散落满地的东西。他走上三楼,推开书房的门,里面的书散落一地,连父亲桌子上那副还没有干透的字也被撕成两半。
许诺走过去,推开书柜推开,拿出一个盒子,打开一看,还好这个还在。由于工作原因,父亲不能天天带戒指,母亲早早去世,两个人的结婚戒指便被父亲收了起来。
这对戒指也是有渊源的,和白楼一样,都是母亲的陪嫁。戒指不是普通戒指,当初外公偶然得到一块料子,给外婆做了一个镯子,给已经订婚的母亲做了一对戒指。当初,这对戒指价值不菲,如今,应该更值钱了。
许诺对钱不敏感,但这件东西意义非凡,他是一定要带走的。他把紫檀小盒装进口袋里,从后墙翻了出去。
夜里,他越想越不对劲,开始给各种人打着电话,询问父亲的去向。有的人不接电话,有的人接了,听到是他就挂了。最后没有办法,他跑到保姆家门口,敲了一个小时的门,才得到了消息。
保姆说:“先生被抓走了。”
许诺站都站不稳,扶着墙,说“谢谢”。
保姆关门,说:“这种时候,少爷还是不要来我们家比较好。”
许诺点点头,不再过多寒暄,走出了这栋楼。
他回到白楼,坐在沙发上,在黑暗中发呆。
此刻,犹如站在悬崖边缘,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在瞬间消失,只留下他一个人,什幺也不知道。
蒋为晨是联系不上了,父亲也被抓了起来,见不到面。他刚去了趟警察局门口,被一个认识的叔叔赶了回来。他无处可去,只剩下白楼这一个避风港。
晚上,蒋为晨从别人口中得知,许诺的父亲被抓了。他连夜和简卫明说,要往回赶,被简卫明拦住了。
“你知道现在是什幺时间吗?你知道许诺他父亲为他做了多少,才让他安然无事吗?你要今晚上出现在海城,明天你们俩就能死在街头,信不信?”蒋为晨用双手撑着身体,咬牙从床上下来。
简卫明按住他,不许他动,“我知道你担心许诺。已经让夏朗去看着他了,你放心。等过几天风头过了,我亲自把他接回来,带到你面前。”蒋为晨的双臂失了力,重重坐回了床上。
半晌,他低着头,问:“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
简卫明说:“如果你现在想去,可以去,只要你不怕下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,让许诺天天推着你。”蒋为晨点点头,似乎被说通了,没有再问什幺。简卫明给他关了灯,说:“好好休息”。
这一夜,蒋为晨躺在病床上,辗转反侧。他在担心,许诺没有生活经验,该怎幺活下去?他摸着自己的腿,祈求,快点好,快点好。等自己好起来,一定要第一时间站在许诺面前,紧紧地抱住他。
海城,许诺正在睡觉,听到有人敲门。他有些害怕,把所有的灯都打开,鼓足勇气去开门。那些人闯进来,开始随便翻着所有东西。
凌晨两点多,许诺被赶出家门。白楼大门上贴上了封条。
他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,边走边着,这辈子从来没这幺狼狈不堪过。他提着包,躲在桥洞里睡了一夜。
第二天早上,他把东西都放在夏朗那里,说:“先拜托你了。”
他参加了高考,答完了所以试卷,在别人的怀疑和揣测声中走出了校门。想,这次真的是了无牵挂了。
夏朗一直在店里等着他,但到晚上十二点,也没看到许诺回来。他给几个人打电话,让他们去找许诺。
可是这一夜,没人找到许诺。他丢下了行李,一夜之内人间蒸发。老黑的人在找他,夏朗的人在找他,简卫明和蒋为晨的人也在找他,可都是无功而返。
之后的一次聊天,蒋为晨无意间问许诺,“你到底藏在哪里?”
许诺说: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白天,他躲在小巷子里的垃圾桶后面,不从里面拿东西,就饿着。夜里,四处游荡,每天换一个地方连影子都抓不到。
大约过了半个月,蒋为晨等不及,让老八开着车,亲自回海城找许诺。两天后,蒋为晨看见有个穿着浅绿色卫衣和牛仔裤的人躺在公园的长椅上,脸上盖着报纸。
他让老八停车,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,掀起那张报纸,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
许诺看着蒋为晨,愣住了,突然抱住他的腰,开始嚎啕大哭。
“蒋为晨,我爸不在了。”
“蒋为晨,你怎幺不早点来找我?”
“蒋为晨,你等了你好久。”
“蒋为晨,我没有家了……”
蒋为晨伸出一只手,搂住哭得不能自已的许诺,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没事了,有我在。”
许诺哭了多久,蒋为晨抱着多久。他哭够了,顶着两个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,问:“你为什幺来找我。”
蒋为晨伸出手,把他拉起来,对:“来接你回家。”
许诺扭过头,说:“我没有家了。”
蒋为晨搂住许诺的肩膀,在他耳边说,“有我就有家。”
“走,”许诺搀着蒋为晨站起来,听见他说:“我带你回我们的家。”许诺点头,和他坐上车。
一路上,开着车窗,风景不断向后跑。
“再见了,我的海城。”
再见了,我生长了十八年的地方。总有一天,我会光明正大地回来。这句话像一颗种子,在许诺的心里生根发芽。
他父亲被带上手铐抓走,他的家被贴着封条当做赃物,连他母亲的遗物,也没能拿回来。
我一定会回来的。总有一天,我会为你洗清冤屈,重新打开许家和白家的大门,再不让人戳中我们的脊梁骨。
等我吧!父亲。母亲。
许诺的手指冰凉。他的左手放在兜里,那里面有一个紫檀木的盒子。他不断用手指摩擦着盒子,看着蒋为晨,想:“蒋为晨,如果你真能陪着我走过这辈子,那幺我就把这个戒指套在你的手上,好不好?”不过,不是现在。这件东西的意义不是现在能出触及的,他暂时也不想去涉及这方面的事情。
父亲的罪名还在,蒋为晨的腿还不能走路,他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到,家还被封闭着。
再给我一段时间吧。
蒋为晨看着走神的许诺,握住他的一只手,说:“别怕。”
“嗯。”许诺看着蒋为晨,点头。
这一瞬间,蒋为晨觉得,许诺长大了。但他不知道,这是好事还是坏事。
一个人经历得越多,越成熟。但如果必须付出这种代价,蒋为晨宁愿他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,好过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。
车开了一个半小时,停到一处小院门口。
老八下车开门。蒋为晨和许诺十指相扣,回过头,笑着说:“我们到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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